大抵是觉得苏兆玉同乔娘姊妹两个讨生活不易,后来其其格就提出让乔娘跟在自己身边,如此也能庇护她们一二。
她只要乔娘不要苏兆玉,因为乔娘不会说话,让其其格觉得不吵闹。且乔娘手艺更巧,会做羹汤,会针线活,还会编漂亮的发髻。
但其其格也默许了乔娘带着苏兆玉生活,包括这次来北昭都城朝贺,她看见苏兆玉跟着车队一同来,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起初姊妹俩没想在京里赚钱的,因为原定只在这里呆半个月,但不知怎的,其其格又留下了,且最近日日都外出,也不带随从,
如此,乔娘白日里就有很多时间空出来做绣活,做完就让苏兆玉拿出去|找铺子卖。
苏兆玉起初并不会做太精细的针线活,但她人聪明,学什么都很快,同乔娘在一块十来年,现下刺绣的手艺也十分拿得出手。
教卫臻刺绣的差事她做得很好。
卫臻让苏兆玉教了她两日,到了第二日燕敏也跟着一道学了半晌。
几人坐在抱厦里,边绣花边闲聊着,吠星趴在地上叼着块碎花布一直咬。
祝余突然从外边过来,呈上来张帖子,卫臻问谁下的,祝余摇摇头没讲,只恭敬递给她。
卫臻就摘下指|套,让苏兆玉先回去了,而后自己打开帖子来看,竟是梁王府的帖子,请官眷们一同去府内赏花。
这张是特意给她下的,署了梁王妃的名。
祝余知道卫臻犯难,在一旁道:“夫人不去也使得,大太太也收到帖子了,不必一家子全都去。”
卫臻既想去,又不想去。
若去了,兴许能有机会近距离看一下梁王妃的脸。
她想知道,父亲画里画的,究竟是阿娘还是梁王妃。想知道当年的事,与阿娘有关的。
又担心,若跟着韦夫人一道去赴宴,万一她生出情绪,必然会被韦夫人发觉。
也怕去了梁王府会遇到什么岔子,为了自个儿的安危,她目前该远着梁王府的上上下下。
不知道燕策能不能陪她一道去,可若是她主动提了,他定会又来盘|问她,像昨日晨|起时那般。
卫臻犹豫了半晌,本来想好主动问他的。
可今日燕策回来得格外晚,迟了一个多时辰。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等待中慢慢|泄|掉了。
燕策看在眼里,主动跟卫臻说话。
她句句都回应。
但很明显的心不在焉,问东答西的,就差对着他“嘬|嘬|嘬”了。
他已经把她的心事了解得七七八八。
卫含章为官素来谨小慎微,行事如履薄冰,若因畏惮梁王府的权势而苛责于卫臻,倒也说得通。
但也只是说得通,燕策总觉得这其中缺了点什么。
还有,他一直想知道的,卫臻对梁王妃好奇的缘由。这是他无论用什么途径调查,都查不出来的,只能从她这里探|寻。
晚膳卫臻吃得食不知味,随手给燕策夹菜,也没留意是什么,反正不管夹什么,他都会吃。
很快就听见燕策被呛得咳嗽,低头一看是给他夹的是挂着红油的鱼脍。
他吃不了辣,卫臻把手边的茶盏推过去,推得急,水面晃晃|悠悠着,微微|溢|在桌面。
燕策瞥了一眼青瓷边沿的红|痕,是她的唇脂印,浅浅淡淡的。
他端起来喝了几口,等辣劲儿过了,才道:“这是你的杯盏。”
卫臻这会子也看见了。
这人真是烦,同一杯茶,喝便喝了。俩人旁的都有过,也不差这一杯茶。
何必特意提一嘴,而且他还是一整杯都喝完了才提的。
是想看她犯羞吗。
亦或是,为了戳穿她的心不在焉。
卫臻并不上|套,搁下筷子顺手去拧他的腿,“怎么,我的茶是有毒吗,你喝不得?”
燕策倒吸|一口凉气,把她手摁|在腿上没松开,握|着她的手去|揉|自己腿。
“你少来,我压根就没拧到你,”
他腿上全是遒|劲的肌|肉,根本无从下手,
“不准装疼。”
“没说是疼的,”
燕策牵着她手指,缓缓|穿|进他腿|环上的小金属扣,
“不吃了吗?”
“你要我怎么吃,我左手又不会使筷子。”她右手正被他挟|制着。
燕策给卫臻夹了一筷子玉棋子,她方才一直在吃这个。
卫臻自然拒绝,她自己有手有脚的,“我不要,你嫌我的茶盏,我也不吃你筷子夹的。”
燕策笑着扬了下眉没说话,她才发觉他用的是公筷。
等到她揉|着肚子说不吃了,他才搁下筷子,“有没有话想跟我说?”
卫臻指尖抠|了|抠|他衣服上的暗纹,没开口。
困扰她的事,算不得光彩。
不知为何,明明同他越来越亲|密,她却越来越不想被他知道这些,关于她的不好的事。
燕策看着在骤然她紧张的样子,心生不忍,无声叹了口气,
“后日我休沐,要随母亲去梁王府赴宴,翘翘陪我一起去,好不好。”
语气并不强势,甚至像是在请求。
他就这么把她想说又不愿意说的话,说出来了。
并且说的是“她陪他”,也没有追问旁的。
卫臻瞳仁颤了颤,肩膀瞬时放松下来。
感觉心头像被吠星用尾巴扫了下,蓬松,熨帖。
手被他握在掌心,她拿乔道:“那就勉强陪你去一趟。”
园中青竹冒出几个尖,拔地而起,转眼到了赴宴这日。
昨夜睡太迟,卫臻有些起不来,半边脸颊埋|在蓬松的枕头上,“别贴|着我,你身|上好|热。”
这两日天气越来越热,卫臻睡觉时总忍不住往墙上靠,那边冰凉凉的,舒坦些。
“哪里热了,我都没出汗。”燕策也刚醒,声音有些哑,扯过被她踢开的锦被一角搭在腰间。
“你自己觉不出来。”
燕策醒了醒神,手探|过去给她把系|带解|了,“等回来让人送冰用。”
“你别,我腰好酸,今个还得出门。”
她困得睁不开眼,尾音拖得很|重,却还记得怎么拒绝他,燕策好笑道:“不做旁的,这样你凉快些。”
解|开后,亲了亲她脸颊,就起身去净|房了。
等燕策洗漱完回来时卫臻迷迷糊糊还在睡,面颊红|扑扑的。
燕策单膝抵|在榻上,把人抱起来,催她更衣洗漱。
卫臻一坐起来小|衣就散|在腰|间,她打他一下,扯|过被子来抱着,让他去给她拿今日穿的衣裳。
衣橱门对他来说有些矮,燕策屈身在里面找,“要哪件?”
他上身穿着白色的里衣,放量很足,挺阔的肩颈把料子完全|撑|起来,从后面望过去,线条张弛有度,带着股懒劲儿,同昨夜绑|着皮|带时,完全不一样的感觉。
直到燕策回过头来又问了一遍,卫臻才回过神来,揉|着脸颊道:“找个没有系带的。”
天热,衣裳领口没那么高,系带会|露|在外面。
燕策勾着块巴掌大的布料回来,卫臻背对他穿上,他就动作自然地伸手给她系腰后几根细细的带子。
卫臻试了试,对他道:“再系紧|一点。”这件颈后没有带子固定,腰后几根需得格外|紧|些才稳妥。
他手劲|儿重,又给她系得过|紧|了。燕策听见她低|呼一声,低头就看见布料边沿微|微|陷|入白|腻|柔|软|的肌肤。喉结滚|动几|番,有些狼|狈地快速帮她调|整好,亲|了亲|她光|洁温|热的肩头。
卫臻看着他急匆匆走远的背影,不明就里,明明方才还跟狗一样黏|人。
男人心,海底针。
接下来俩人都默默在衣橱前更衣,卫臻披|上轻|软的外衫,理了理衣摆,手|探|到颈后,把被外衫压|住的头发撩出来。
发尾飘起,在燕策身前荡|开道|弧,带着幽|微的甜|香。
卫臻穿完衣裳就见他在往腰间扣皮|带,并非常见的必需的、横在腰间那一道。
是斜斜从肩头一直延伸|到腰际,昨|夜他戴过的。
卫臻脑海里“轰”地一声,“你绑这个做|什么!”
“本来就是这样戴的,和这条腰带是一套的,不好看吗?”
“也不是......”卫臻挠了挠脸颊,不知道该怎么讲。
不能说不好看,
也确实跟他身上的黑色圆领袍很搭,他的衣裳放量足,袖口用护腕收束得紧,身姿挺拔落拓。
添了这道斜斜的皮带,轮廓更为冷戾,少年感重。
是很好看且得体的。
但就是不对。
“你既然想着今日要把这皮|带穿在外面,那昨|晚还——”
燕策了然。
其实并不是同一条,只是长得像。
那条他擦|干净收起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