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次进医疗翼,和前一次悄无声息地昏倒在西塔楼不同,多了许多声音与来访的脚步。
邓布利多教授亲自为她施展了更细致的检测魔咒,确认她身体的确没有大碍,只是过度疲惫,需要静养几天。“也许这是身体在提醒你,不用思虑过多。”他轻轻收回魔杖,眼角微弯,似乎不经意地说。
阿莉娅的手掌悄悄抚过心脏,那一处不知为何,没有留下任何伤痕与那晚的痕迹。
弗利维教授也听到了传言。“我不太相信你是因为准备O.W.L.s而昏倒的。”他的声音小小的,但认真得很,“阿莉娅,我教你魔咒这么久,你的极限在哪儿我比谁都清楚。到底怎么回事?”
阿莉娅微微一顿,随后语气平静地说:“我最近在研究怎么练习阿尼玛格斯……连着两晚没睡。前天夜里在天文塔练习的时候,可能太疲惫,就晕过去了。”说着,她抽出压在枕头底下的黑色笔记本,里面果然记载着阿尼玛格斯的练习步骤。
她看着弗利维,又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邓布利多,无视父亲投射过来的视线。
听完阿莉娅的解释,弗利维教授露出了“哦哦,果然如此”的表情,轻轻点头。
“阿尼玛格斯……你居然开始研究这个了,唔唔,确实够你折腾的。”他微微皱眉,手指习惯性地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,“不过现在练这个太早、太危险了——未成年巫师的不稳定性、心理训练的强度,还有变形异常的状况,都不容小觑。”
“如果你真的感兴趣,七年级再来找我,我可以亲自辅导你。”说到这里,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话锋一收,目光微妙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邓布利多和家长利维。毕竟霍格沃茨是明文禁止学生私下练习阿尼玛格斯的。
弗利维教授轻咳一声,略显尴尬地转向校长和学生家长:“我刚才的意思是……当然,前提是在校规允许和孩子安全的前提下,呵呵……”
邓布利多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袍子里掏出一方手帕,低头认真地擦拭起他的半月形眼镜。像是完全没听见,又像是听见了但选择不表态。
叁人一同离开医疗翼后不久,秋张和玛丽埃塔就过来了。
“我们拜托五年级的学生带了这几天的课业笔记,”秋张捧着一迭厚厚的笔记本走进来,玛丽埃塔紧跟其后,“别担心,没落下什么,连斯内普教授的课堂笔记我们都抄了。”
阿莉娅靠在枕头上,接过笔记本,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
两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神色有些迟疑。玛丽埃塔率先开口,小声嘀咕着:“话说……那天晚上你不是还吃得好好的吗?我记得你还叉了两块炖牛肉。”
秋张点头:“嗯,就那会儿我们还聊得好好的,结果你突然就……说你吃饱了,然后直接走了。后来才听说你晕倒了,吓我们一跳。”
“你是不是那时候就感觉不舒服了?”玛丽埃塔凑过来,“不过现在外面已经传出好几个版本了。”
秋张轻轻翻了个白眼,“一个说你是复习过度累晕的,还有一个说你是看到了禁书吓晕了……最离谱的是说你半夜在塔楼上练飞行术,结果从扫帚上摔下来。”
“还有一个我今天刚听说的——说你其实是偷偷恋爱,但对方想要公开,所以吵了一架后昏倒的。”玛丽埃塔的表情明显是对此十分不相信,但眼神一直偷偷瞄向阿莉娅。
秋张看着她,语气放轻了一些:“不过说真的,你身体没事了吧?我们两个刚开始真的挺担心的。”
阿莉娅看着那一迭高高的笔记本,转过头认真说道,“现在已经没事了,放心。”
秋张和玛丽埃塔刚离开不久,医疗翼门口的走廊上传来两道脚步声——几乎是同时抵达的。
“迪戈里?”
“塞德斯莫?”
塞德里克和拉斐尔在门前不期而遇。
“你也来看阿莉娅?”拉斐尔的语气听上去平静,但那双海蓝色眼睛却露出些审视的意味,目光在塞德里克手中的小礼物和笔记本上淡淡扫过。
塞德里克莫名觉得有些尴尬,微笑道:“嗯,顺便把课堂笔记送来,毕竟她这几天没上课。”
拉斐尔没说什么,只轻轻点头,推门而入。塞德里克也只得跟着进来。
看到阿莉娅后,拉斐尔将手里的魔法饭盒放在床边。而塞德里克率先走上前,将几本手写笔记递过去,还有一个小盒子——是蜂蜜公爵的薰衣草薄荷糖,可以舒缓情绪。
“希望你快点好起来,”他语气温和,略带一丝局促,“这是我这几天的课堂笔记,可能不怎么有用……但,嗯……”
拉斐尔突然将手臂支在床头柜上迭得高高的笔记本上,不经意地清了下嗓子。塞德里克发现了那些笔记本,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片刻后安静了下来。
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她会拒绝的准备。却没想到,阿莉娅只是平静地接了过来,轻声说了句:“谢谢。”短短两个字,却让塞德里克的灰眸明显地亮了一下。
而就在此时,拉斐尔安静地从两人中间穿过,站在阿莉娅的右侧。他没有出声,只是将魔法饭盒拿了出来,然后就盯着塞德里克。
“我也不打扰你太久。”塞德里克似乎感受到那一丝不言明的“送客”意味,无奈而温和地笑笑,“等你好了……有空一起走一趟霍格莫德。”
“好的。”阿莉娅轻轻点头道。
“啊,好!”塞德里克高兴地应了一声,道别后离开,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回头一眼。
塞德里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,医疗翼又重新归于短暂的安静。拉斐尔打开饭盒,原本正侧过身打算低声问些什么:“你跟迪戈里……”
“咔哒。”门又一次被推开,脚步声略显杂乱。
“塞德斯莫,你怎么样了?噢,嗨,塞德斯莫先生。”
“阿莉娅!噢,你好,塞德斯莫。”
“呃……嗨!嗨。”
赫敏、哈利和罗恩叁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,手里还各抱着一堆书、糖果和草药小包。
“我们听说你晕倒了,赶紧过来看看。”赫敏神情严肃,目光第一时间在阿莉娅身上仔细打量。“但我不信是你复习过度,”她皱着眉。
“确实不是。”阿莉娅靠在枕头上,微微点头。
哈利则绕到床边另一侧,声音低了一点:“你还好吧?最近……好像很多事都找上你。”他看看阿莉娅,又忍不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拉斐尔。
“这是送你的书,你在医疗翼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。”赫敏将几本书压在那一迭高高的笔记本上,似乎很有自信,自己选的书比那些笔记本更加重要。
“谢谢。”阿莉娅看着赫敏。而赫敏这时候也感觉到,拉斐尔好像一直在看着哈利的动作。“呃,你们正准备用餐是吗?我们就不打扰太久了,”她收回了观察的眼神。
“还有这些——”罗恩终于找准插话点,把手里那包蜂蜜公爵的果冻蝙蝠放到床头,“我不太会看病,希望你心情好些。”
几人很快就离开了医疗翼,门再次合上,外面恢复平静。
走出几步之后,哈利回头看了一眼医疗翼的门,然后偏头问罗恩:“你……有没有觉得她哥哥看我那眼神怪怪的?”
“哪眼神?”罗恩毫无所觉地挠了挠头,“我只看见他的金发挺亮的。”
哈利:“……”
“可能我太敏感了。”他小声说,目光仍旧停在身后那扇门上。
到了晚上,夜色将医疗翼的窗外染上温柔的青灰色。
“塞德斯莫大小姐!”
“我们荣耀登场!”
“为你带来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治愈神器!”
弗雷德和乔治一前一后地走进病房,像一阵红色旋风,手里各自拎着鼓鼓囊囊的包裹,袋口露出一角橘红的爆炸糖、几只扑扇着翅膀的纸鹤,还有一个毛茸茸、正不断发出“吱吱”叫声的小毛团。
他们走得毫不犹豫,直接越过床边站立的拉斐尔·塞德斯莫,仿佛他只是一尊站得太近的铜像。
“病人小姐,今日气色不错!”乔治率先弯下身。他从怀里掏出那只还在挣扎的白色蒲绒绒,动作轻柔得意外。他将它小心地放在阿莉娅的发顶上——一团蓬松的柔软毛球刚一接触她的黑发,就兴奋地扑腾了一下,顺着她的头发软软地滚落到她颈窝。
阿莉娅下意识轻轻偏头,却并未阻止。
“哇哦,看样子它对你特别有亲和力。”弗雷德像是在观察某个实验品的反应,“大多数情况下,它会选择往人脸上跳的。”
“看来它认出你是自己人了。”乔治点点头,“聪明得不像我们养的。”
他们轮流将包裹里的慰问品一一展示出来。
“顺带一提,”弗雷德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依然安静的金发男孩,笑容诚恳,“噢,塞德斯莫先生,原来您一直在这儿啊?”
拉斐尔没有吭声,作为一路走来的级长与学生会男主席,他跟大名鼎鼎的韦斯莱双胞胎已经打过太多交道。可以说,他工作量的叁分之一就是他们贡献的,深知不回应,就是最好的回应。
弗雷德继续笑嘻嘻地把一盒草莓味爆炸糖递给阿莉娅,却注意到女孩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上——那里有一道淡淡的旧疤痕。
阿莉娅的眼神停了片刻。这是她用变形术制作出来的老鹰叼琢后留下的痕迹,早应该消退,但是在那次与他们兄弟俩的测评梦境中......
弗雷德顿时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个角度,用袖子藏住了那只手:“哎……这儿有点凉。”
乔治看了他一眼,眼神像在说:你在胡说什么?
阿莉娅倒什么都没说,只是把糖果收好。
不过弗雷德的反应,却被一旁默默观察的拉斐尔看在眼里。他们什么时候跟阿莉娅这么熟了?拉斐尔有些疑惑。
周四的清晨,天空阴而未雨。在庞弗雷女士确认她的身体已无大碍之后,阿莉娅终于被批准可以重新上课。
她回到寝室稍作休整后,便又重新出门。只是,她不是去上课,而是在找人——或者说,找一个幽灵。
与几天前那次仓促的、几近执着的寻觅不同,这一次,她带着耐性,几乎将整个拉文克劳塔楼和所有可能的地方翻遍。
图书馆,阅览室,天文塔前的转角廊桥……她走过每一处格雷女士可能出没的地方,目光一寸寸扫视,没有错过任何一丝幽影。
走廊拐角处,她无意间听到几个低年级的赫奇帕奇学生在低声议论。“你有没有发现,卢平教授又请假了?”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,“他请假的次数,是不是有点太多了?”
“是啊,而且几乎每个月都要请一次。”另一个压低声音,语气神秘,“我听麦克米兰说,有格兰芬多的学生在麦格教授办公室外偷听到风声——有人说卢平教授其实是个女生!”
“真的?!”
“真的!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女生——是魅娃!你知道的,那种半人半魔法生物,长得超级美。但是她有神秘任务,所以要伪装成男巫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所以她每个月都要请假——因为魅娃的身体不能像普通巫师那样扛得住月经,还得躲起来,不然会被别人攻击!”
短暂的沉默后,其中一个小声补了一句:“好像……挺合理的?”
阿莉娅摇摇头,将这些天马行空的八卦甩到脑后。最终,她回到了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,回到房间最中央,那尊高大的雕像矗立于淡青色石柱上。
阿莉娅走到雕像前,绕着它慢慢走了一圈,又一圈。
第叁圈时,她停下脚步,敲了敲雕像的基座。
她的声音不大,却十分清晰:“格雷女士,我有些事情想问你。”
雕像没有动静,石面依旧冷漠。
“是关于——汤姆·里德尔的。”
空气顿时像凝固了一瞬。
数秒后,一缕细不可见的光波从雕像缝隙中流动出来,接着,那个身穿灰裙、神情永远沉静阴郁的女子缓缓飘出雕像之中,身影半透明,面容比平日更加谨慎与紧绷。